第七章_换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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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门生一雁云,就感到空气中有一硫磺味,好像随时都能够点燃炸了。许多煤矿出事前,概就是这个样。

  在省城下了飞机,本来就要直奔雁云的,那辆半旧的六缸奥迪早已经等候在候机楼前了。谁知道还没有坐上车,电话就打来了,省委副书记张謇要找谈话。也许是要调班了,也许是要让这匹拉了一辈车的老马卸辕了吧,张謇虽然年,却是省委分管部的副书记当时心一阵欢喜,不动地嘱咐金鑫一行人先回一步,独自带着秘书小赵到省委去了。

  雁云这几年发展的确够的,但是,省城就是省城,不能够比的,谁叫人家这是全省的政治文化中心,这样一种制本就决定了,所有的人物资金都会没命地往这汇集呢?住惯了小城市,对于省城这样的地方怎么都觉得有点别。人们好像是无数没头的苍蝇,横冲直撞东奔西走都不知道在忙乎什么,车小车怎么就那么多,把个街小巷堵塞得的。从机场到省委院,走走停停,一直耗了将近两小时如果这一次能够顺顺利利退下来,按照惯例在省人挂个常委什么的,好事自然是好事,但是,一想到也要像街上这么多人一样挤挤匝匝回到这座令人憋气的城市“安度晚年”,就不由得感到难过。所以这一路上一直在思考一个特别简单的问题,这就是如何说张謇让离开雁云,回省城来安置。我虽然在雁云主政多年,一旦退下来,保证不再涉市委的一点工作,只安安心心做我的平头百姓。这愿望实在够低了,于公于私,对于我这样的想法,省委是绝没有理由不答应的谁知道一省委院,门生才突然明白,竟然连这么一点可怜的愿望也难以实现了。

  “为了保持雁云全市政治社会安定,为了实现领导班的平稳过渡,省委决定门生志的职务暂不调整,市政府主要领导病重期间,可以定一个人临时代理。不过这个过程不会是很的,等到一个适当的时候,省委就会及时地调整充实市委、市政府的整个班”

  所谓谈话自然是例行公事,而且在座的还有其地方的领导,省委分管副书记张謇很严肃,不动地讲了一通话,就算是散会了。门生当时直觉得发怔,头嗡地一下就有点晕了。立刻不顾周围一熟人的招呼,一路跟着了张謇的办公室。

  张謇很年,是从上面派下来的,对于这个老市委书记自然十分尊敬,首先向祝贺了一通这次首都之行的成功,说了许多赞叹和仰慕的话,才示意秘书把门关上,微笑着说:

  “果然不出所料,我刚才讲话的时候就注意到,您的忽然一下全变了,这可是非寻常的,特别是发生在像您这样一向处变不惊的老一辈革命家上——说吧,对于今天的这个决定,有什么不意见,难道说让您再多一段时间,还不是好事情吗?”

  门生自然本不理这个茬,有点悻恼地只顾自己说:“好哇好哇,省委就是省委,权威得很呢,哪还听得我们的意见。这么的事情,说定就定了,连招呼也不打一,就这样搞突然袭击,老实地说,这种做法我不能理解。”

  张謇依旧笑嘻嘻的:“老书记您说重了。也许是您忘了,前不久省委就曾把你们这些地方员都叫回来,专门听取了你们的意见嘛。”

  “那算什么听取意见,不过是走了个形式罢了。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反正就我们雁云来说,那一次我说了那么多条,你们一句也没听嘛。我们报了杨波任副书记,你们没有批;我说我要退下来,你们也没有批;对于我们那个副书记金鑫,我让你们最好在换届之前把调出去,而且后备人选也报了好几个,你们到现在一个不动张书记你说说,这能算是征求意见,还不是搞突然袭击吗?真不知道我们的领导们是怎么想的,我说你们就不怕在下一步的换届选举中出了乱?!”

  一听这话张謇就了,立刻着嗓门说:“乱,不仅是乱,小乱也不能出!不过要真出了乱,您可是第一责任人,要追查先就追查您的责任哪,您难道不知道?”

  “什么什么”门生怔住了:“我的好书记,据我理解,你刚才讲话的意思,只不过是让我留守几天过渡一下而已嘛。下一步换届自然有新的书记了,总不成会让我这么个风烛残年的老头一直坚持到换届吧?”

  张謇哈哈笑:“我的老书记,您有这样的心理准备,这就对啦。刚才在会上有许多话不能说,本来就要下来征求您的意见的。所以您来得正好,我这就算是代表省委正式通知您了,虽然在换届前的人事调整还会继续行,但是考虑到雁云在咱们全省的特殊位置,考虑到郜市突然成了那样——据我已经是植物人,醒不过来了——所以总的想法是,您就暂时退下来了,直到圆完成这次换届任务为止。”

  “为什么?!”门生当时真了,呼地站了起来。

  “为什么,您说为什么”张謇在地上踱来踱去,一边走一边嘿黑笑个不已:“您好歹是多年的一把,这样的事情比我懂得多了,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我虽然分管组织,但是人事问题其实我说了不算,这您自然很清楚。所以您刚才提的那些问题,我实在一个也无法回答,这您自然也不会怪我。不过,说到让您留下来主持换届,这却多一半是我的主意。您想想,当前你们市的人事既然如此复杂,位置又如此重要,郜市又是这么个样,换届时间又不能变,在这种关键时刻,除了您,还有谁能在那支局,保证不出您所说的乱?”

  “得得得,我们的好书记,我已经是船到码头车到站了,就不用给我戴帽了好不好?”门生当时苦笑不已,不住地摇着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事情既然已经这么定了,作为个人,只有坚决从。而且话说回来,这也充分说明组织对的度信任,说明门生在雁云举足重的分量嘛。门生是个血,也是一个堂堂正正、砍瓜切菜的人,话说到这份上,也就不再吱。从张謇办公室出来,脆也不着回家了,又在省城停留了好几天,逐个拜访了一番领导、衙门,把事关雁云远发展的几个项目又加了加温,才在一个晚上着黑回了家。然而一家门,还没和多日不见的老伴叶欣说上两句话,小保姆齐齐就跑过来说,门来了一堆人,都要等着见呢。

  一向温和文静的叶欣也不兴了,沉着对齐齐说:“你不会跟们讲,门书记走了那么多天,累了,已经睡下了?”

  齐齐是从农村来的,特别老实,两个蛋一下得的,叶欣又:“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有几个人都是常来咱们家的”

  门生一听便心有数了,只好向叶欣笑笑,慢慢踱客厅,嘱咐齐齐让们都来吧。

  来的人果然很多,市直的县区的都有,不是正处就是副处,地坐了一圈。门生和家一一,然后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们逗笑起来。这些人也都点头哈地笑个不停,一迭连向问了许多的好,说了许多没用的话,却一直不肯离去,似乎每个人都有肚很重要却又无法出的话,只好这样坐着在那比耐心比心劲比内一这架势,门生便清楚这面谁是头,谁是什么想法了。愈是这样,就愈是不着边际地故意调侃逗笑,一直到所有搜肠刮肚的话都说完,再也找不出别的什么话题了,许多的人已经左顾右盼起来,门生才在心微微笑了一下,一正在闷头烟的金山区委书记兼区曹非:“你跟我来一下,我和你说个正经事。”然后起了客厅对面的小书房。

  曹非中等个头,得嘛没有任何特,混在人群谁也不会认出来,只有一双眼睛在你的时候总是一闪一闪的,似乎有点心不在焉,似乎不是在你,一直在琢磨别的什么事情,让你心的有点没底等跟小书房来,门生便掩上门,直直地着说:“你说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曹非嘿嘿地笑着,闪烁不定的目停留在后那一架架的图书上:“门书记,既然您这样问,我也就只好直说了。但是,您千万以为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也不是我挑头让家来的家都是听说您回来了,就很自然地来一,很自然地就碰在了一起”

  “好啦好啦这些我都知道,我不是让你说这些,我是要问你,究竟有什么事情,你们想跟我说什么。你知道我坐了一天的车,早想休息了。”

  “好好好,真对不起门书记”听这么一说,曹非才似乎下了决心,压低说:“门书记,其实家的意思不说您也清楚好吧,我还是说了吧。听说郜市、那个了,家都很关心,既关心郜市,也关心咱们市的将来”

  门生立刻打断的话:“直说了吧,你们都是在关心新市的人选,对不对?”

  “也对、也对,也不完全这样,不完全是”曹非似乎噎住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就是是,也对也不对的!”门生打心眼瞧不起这样吐吐的人,但是又实在不能够发火,只好直直地着说:“那你说说,你认为应该让谁来接替老郜的位置呢?”

  “不是我说,是来的这所有的人,而且也不仅仅是这些人,是全市上下的部都一致认为,新的市只能够从咱们本地产生,而且是非金书记莫属。”说起这番话来,曹非忽然不再吐吐了,闪烁的目也从书架上收回来,定定地着门生:“门书记,这可是全市上下一致的呼!金书记年,有魄,在整个部队伍中威信最,又是排名第一的副书记,要是这次上不去,人心不,家都会感到很寒心的。”

  小屋出现了久的沉默,两个人的目对视着,再不说一句话,只有墙上的挂钟嘀嘀嗒嗒响个不停,好像在故意加重这种压抑的宁静一直过了好时间,门生才站起来,气平地说:“好吧,你们的意思我清楚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还是先休息去吧。”

  说罢,头也不回地率先走出了小书房。

  刚刚送走这一批人,齐齐忽然又领着一个人走来。门生正要发脾气,这个人已经走上前来,地住了的,一边很动感情地道:“门书记,您可回来了。走了这么些天,我们都有点六神无主了。特别是我们杨市,一天到晚东抢西杀的,一会这出事了,一会那人了,想做又做不了主,都变成救火队了我就一直在想,如果您要是再不回来,咱们雁云保不来还会出什么事情呢。”

  这个陈见秋,在面前一向就是这样没没小、咋咋呼呼的,全市部概也只有敢在门生面前这样胡说八道了。其实,说的这些个情况,门生早就在电话听杨波说过了,也无非就是省来了几个检查组,有一个煤矿瓦斯炸了两个人,开发区因为土地问题,郊区的几百农民把市委门给围了三天这么一个市,放到西方起码也相当于一个小国家,哪天能够不出几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呢。而且门生心很清楚,只要有杨波在,这样的突发事件就用不着发愁,杨波自然会有办法处理的。这几年来,即使和老郜都在,遇到这样的事情,一般也都是让杨波第一个往上冲的。老郜是个老好人老黄牛,是管政方针的,那两个副书记一天到晚不着家,只有杨波年气盛,段老辣,处事果断,雁云的情况又很熟悉,不上谁上?这也就是这些年来最感激杨波的地方了但是,在这个时候,什么也不想说,只是拉着陈见秋的坐下来,听一个劲地嚷嚷着,把这些日雁云发生的这些事情又绘绘地描述了一遍,才哈哈地笑起来:

  “好啦好啦,这些事情就不说了。我且问你,除了这些,在部队伍中还有什么别的动向没有?”

  “这个嘛”陈见秋也一下沉下来,有点忧心忡忡地说:“刚才我在门,已经到曹非们那一伙人了。我想,们那么一堆人来,也一定是和您说这个的。其实,自从郜市病了,这伙人就一直在活动呢,而且全市上下几乎都传遍了,说是省委已经定了,金鑫马上就要当市了。而且当市也只是一个过渡,等您一退就是书记,将来接市的人也有了”

  “谁?”门生的眼皮跳了一下。

  “还能有谁,就是曹非嘛。”

  “是嘛,那很好!”门生拍拍脑门,哈哈笑:“这些业余组织部当得不错!只是不知道在这个未来安排中,可有你的位置没有?”

  “有,当然有的。这几天曹非已经找我谈过话了,说是只要一走,这个金山区委书记就是我的了。”

  门生怔了一下,依旧哈哈地笑着说:“那那不正好嘛,求仁得仁又何冤,你不是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叶欣地走出来,给陈见秋面前的杯添点,无无息地在沙发上坐下。

  陈见秋有点了,不解又严肃地着说:“好我的门书记,我是站在为咱们雁云百姓负责的立场上,才和您说这话的。要是为我自己,也早跟着们跑了况且,您也别小了这势。就像主席老人家当年说的,什么事情都要先舆论,疾风起于青萍之末。下面这样议论来议论去,往往也就变成事实了。特别是现在的官场,小道消息往往比新闻联播还准确呢。这样的消息一出来,对全市的部情绪影响很,特别是许多正直实的人,都感到非常寒心。我今天来找您,也就是要特意提醒您,这件事情绝不能让成功!虽然说新一届班是省委定的,但是雁云人民肯定会把它记在您的头上。而且事实上,作为一个在全国响当当的书记,您在这个问题上也是完全可以发挥一定作用的还有一点,您一定也很清楚,柳成荫这个人虽然表面上不吭不哈,其实也一直在暗暗使劲呢。而且在部队伍中,的势很,可以说是盘错节、树。如果雁云的将来都交给这样一些人,前途堪忧!”

  “柳成荫我把留在北京了,你怎么知道也在活动?”

  “嘿嘿”陈见秋忍不住笑起来:“是嘛,这我就奇怪了。今天上午我可是在咱们雁云见到的,而且有关郜市病危的消息,就是告诉我的。”

  这个老滑头!门生心暗骂着,悄悄了一下拳头:“好啦好啦不说这些了。那你认为,应该让谁来接这个班呢?”

  “当然是杨波!的情况您自然很清楚,不需要我来说话。是吧,老嫂?”陈见秋一边说,一边头着悄无息的叶欣。

  一向温文尔雅的叶欣怔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门生,只是微笑着不住地点头,那样也不知道是赞成呢还只是一种习惯。门生却一下陷沉思,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说下去了,只用了一下的。

  送走陈见秋,叶欣立刻嘱咐齐齐关门,不许再放一个人来,一边低低地自语着:“怎么小叶还不回来,今说是要回来的嘛,一晚上机都关着,连电话也没一个”“管呢,老不小的人了,你得了那个心吗?”一提女门生也很生气,边说边疲惫不堪地在沙发上躺下来,脑乱哄哄一,似乎都有点支不住了。想想这些日,从京城到省城再到雁云,走了多少路,见了多少人,说了多少话,眼瞅着奔六十的人了,就像是一台接近报废的车,现在这样,这完全是超期役!只有叶欣是理解的,叶欣早就劝退下来,说是像这样没明没夜地瞎忙,骨本就不了也许的话完全是对的,此刻就只想洗一个澡,然后舒舒坦坦地躺下来不,澡也没气洗了,就那样赶钻窝然而刚要熄灯睡觉,多日不见的女却回来了。对于一叶这个宝贝独生女,和叶欣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眼三十的人了,男朋友处了不知道有多少,至今连个家也不成,一天到晚在外面晃晃荡荡的,有时候一连好几天不回家,有时候半夜三更就回来了,真不知道究竟在什么。着那副风风火火的样,正想责骂两句,叶欣已披着睡衣出来了,两个女人倒先唧唧喳喳把数落了好半天一直说到刚才坐着不走的陈见秋,女才突然想起了什么,把厚厚的一叠纸塞到了。

  “这是什么?”门生不动地扫了一眼,便慢慢叠起来说:“这事情你别管了。你个小娃娃,人的事情你不懂,还是早点给我和你拉回个女婿来要。”

  “哎哎,你要拿走,老欺负我!”一叶一边叫着,一边推。叶欣却只管笑着,什么也不肯说。突然一不留神,一叶就把那叠纸抢过去,咚咚地跑到楼上自己房间去了。的房间传真机、复印机全不一会,女从楼上下来了,赌气似的把那叠纸往一塞:“算了,还是你拿去吧,老!”

  着那副憨又委屈的样,门生和叶欣对视一下,都无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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