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未免太迟了_她在帝都占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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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未免太迟了

  战鼓不休。

  厮杀不歇。

  谁也不知叛军何时会攻进来。

  昔日繁华和乐的帝都城,已被死亡与战乱笼罩。

  重重宫阙,高台之上。

  顾清宴负手而立,俯瞰城门战况。

  他终究是一介文臣。

  纵使射杀百姓,拖延上三日。守城困难依旧不断。

  最终铁弹告急,兵力短缺。

  险些城破。

  幸而,周老将军率姜州大营及时赶到。

  打仗的事,得靠会打仗的人。

  深知这一点,顾清宴不再勉力为之,将守城主将之位顺势移交给了周老将军。

  但帝都战局,连他这文人都能看出。

  即便先后有渭、姜、灵、柒四州守军驰援。

  打的也很是艰难。

  “老师……”

  身后传来怯怯的呼喊声,却是少帝慕容祈。

  似乎许久没有好生睡过。

  他眼下青黑,穿着一身皱巴巴的龙袍走了过来。

  “老师,我们会赢的对吗?”

  对上他期盼的眼神,顾清宴并没有同百官那样大肆吹嘘,“叛军源源不断。而朝廷的援军……”

  “登州坐观壁上,漯州兵力薄弱,闵、厉两州尚需时日。今上,形势不容乐观。”

  慕容祈巴望两眼城门,“周老将军这么厉害,我们、我们能等到援军是吧老师。”

  “臣不知。”

  顾清宴跟着看过去,“但以臣之见,至多三日,若无援军,城门必破。”

  “城门要失守了?!”

  慕容祈惊呼,声音有点大。

  顾清宴皱了下眉,“金口玉言,今上不可妄下论断。”

  慕容祈抠着栏杆,仰头看他,神色愈加紧张。

  “朕、朕错了。”

  还只是个少年呐。

  意识到语气过重,顾清宴叹息一声,转而安慰道,“今上且安心,即便真到万不得已的一步……”

  “侍卫会从密道送您离开。宫外臣也备下了人手,护送今上到丘老将军那里。他能护您周全。”

  慕容祈听得快哭了,“这是我慕容家的江山。朕是皇帝,朕不会走哒!”

  两日后的半夜里。

  城门被破。

  皇宫作为最后一道防线,南承天北广坤,皆难免战火。

  众将士拼死搏杀。

  死守宫门七天七夜。

  终不敌。

  宫廷内,杀声四起。

  直逼金銮大殿。

  顾清宴仍拢袖而立,低眸沉思。

  倒是高坐龙椅的慕容祈,听到外间动静,两手不禁搭上龙案。

  顾清宴若有所感,掀了掀眼皮,目光触及白玉阶梯雕刻的龙游九天便收了回来,提醒道,“大殿尚未被困,今上改主意还来得及。”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大笑声。

  张义恩出现在门口,“顾寺卿这话,说的未免太迟了。”

  顾清宴回身看去,眼眸沉了沉。张老贼这厮,比他料想的更心急。

  一扫往日上朝时的疲倦老态,也无传闻中缠绵病榻的虚弱不堪。

  张义恩跨步进殿,眼中隐隐流露出野望在即的兴奋。

  辅国公府护卫、少帝亲卫军迅速持刀相阻,筑起防御线。张义恩带来的十位罗汉,亦眸含精光,蠢蠢欲动。

  刹那间,殿内静的可闻针落。

  宫里冲天喊杀,犹如在耳。空气中隐约还有血腥味漂浮。

  躁动不安的气息愈重。

  只需一声令下,便将血染大殿。

  张义恩对这一切视若无睹,隔着楚河汉界,行了个君臣礼。

  君将不君,臣欲不臣。

  这礼自是半分恭敬也无。

  种种嚣张行径的背后,其野心昭然若揭。

  慕容祈胸前起伏不定。

  死死攥着袖口,他将怒气压了又压,“舅父勿要一错再错了!”

  恰逢变声期,蓦地拔高声调,这嗓音说不出的嘶哑难听。偏又带了几分委屈和惊慌,显得十分滑稽。

  慕容祈恍若未觉,接着劝道,“犯上作乱,罪不容诛。您是朕的舅父。倘是现在收手,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张义恩闻言,仰首直视龙案。

  头戴帝王冠,身着帝王服。

  数道冕旒冠珠帘,遮去少帝大半面容,神情看不分明。人却是清减许多。面部轮廓有了棱角,削去几分稚嫩的孩童气。后背挺得笔直。

  这般望去,倒生出几分帝王威仪。

  见惯少帝在龙椅上沉迷玩乐,乍然看到他正襟危坐的模样。张义恩颇不适应地皱了皱眉,眼底划过冷芒。

  若无其事收回视线,张义恩点头附和道,“确如今上所言,此事尚有转圜的余地……”

  “只需今上一纸罪己诏,再将蛊惑今上之人绳之于法。老臣即刻收兵。今上以为如何?”

  不如何。

  这是拿他当傻子呢。

  慕容祈气得半晌没接话。

  大殿静默,突的响起嗤笑声。

  “罪己诏?丞相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顾清宴缓步走至中庭,似笑非笑,“不知丞相口中蛊惑今上,需绳之于法的又是何人?”

  张义恩并不意外他会站出来。同样的,也不担心他耍什么花招。

  到这一步,再多的计谋,都没有拳头硬来得重要。

  手抚长须,张义恩老神在在回道,“静王、老太傅、丘家、刑部、周老将军,论蛊惑人心的本事,朝堂自然无人能出顾寺卿左右。”

  话里话外,充斥着欲除之而后快的杀意。

  顾清宴霍然抬首,眸染飞霜,几分恨意涌现,“既是如此,丞相可知本官是如何蛊惑他们的?”

  张义恩一眼斜过去,见他也有失态的一日,三分兴趣陡增至七分,“愿闻其详。”

  “贤治十七年,九族遗民叛乱。有人为一己私欲,泄露兵力图,残害顾家军主帅及三万将士。本官将证据送往姜州,周老将军带兵抵京,意除通敌卖国之贼!”

  “贤治十九年。孝仁太子奉命赈灾,暴毙而亡。老太傅痛失爱徒,欲查真相。本官许诺找出谋害储君之人,助其翻案!”

  “贤治二十年,先帝病重,有人收买大太监及御医,篡改药方。先帝留下遗命,少帝亲政之日,便是此人弑君罪落定之时!”

  桩桩陈年秘辛,无疑平地起惊雷。

  但这般滔天大罪,落入张义恩耳中,更像是他的野心史。

  要怪只能怪先帝,太过重武轻文。除去深受倚重的顾家军主帅。他才能借此一跃,成为帝侧新贵。

  要怪只能怪孝仁太子,行事刻板,屡屡弹劾于他。偏偏先帝老迈,欲传位储君。

  不是同路人,他怎能眼睁睁看着孝仁太子登位,容忍到手的权势一朝散尽。

  而他的决定也没有错。将襁褓中的慕容祈推上帝位,手中权势更进一步。

  待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日中天的时候,他心有不甘。朝堂大事,皆由他来打理,慕容小儿懵懂无知尚能高坐龙位,他为何不能?这江山,又为何不能姓张?

  若非半路杀出个顾清宴,扶持慕容亥与他作对。早几年,慕容祈就该废了的。

  而这迟来的一天,终于到了。

  诸多思绪晃过,张义恩笑了笑,“有劳顾寺卿解惑。”

  只字片语,没有半分深究的意味。

  顾清宴却紧抓不放,盯着他沉声道,“丞相难道不问问,本官说的是何人?”

  非得打破沙锅说到底。

  张义恩没料到他竟这般不识趣,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既然顾寺卿想拖延时间,合该说些好听的话。老夫或许还能耐着性子多听上几句……”

  反正也不会有援军。看困兽挣扎,不失为乐趣。

  但要是揪着一些旧事不放,平白坏了他今日的好心情。这点乐子不要也罢。

  不再理会顾清宴,张义恩敷衍地朝龙案揖了揖手,“今上,您该写罪己诏了。”

  慕容祈晃晃脑袋,往后一缩,低头遮去眼底恨意。

  他舌尖抵着后牙槽,将想说的话转了几个圈咽下,嗫嚅道,“…朕、朕不会写。”

  是不会,还是不想。

  张义恩背起手,厉声道,“今上果真被小人蛊惑了。居然意图诓骗老臣。兵变已起,今日这罪己诏,今上是非写不可了。”

  语气不容置喙,甚至卷着几分杀气。

  慕容祈惶惶望向下方,眼神看似慌乱游弋,却不动声色扫过顾清宴。

  见他微微颔首,视线这才慢慢落在张义恩身上,委屈道,“舅、舅父,朕没写过诏书。罪己诏,朕真的不会写……”

  不论真假,事情好歹有了进展,张义恩也就懒得计较慕容祈拖延时间的小心思。

  他缓了缓面色,笑道,“是老臣糊涂了。诏书不难写,老臣说,今上写便是。”

  磨磨蹭蹭一炷香,罪己诏还是写完了。

  慕容祈取了玉玺盖完章,亲自跑下龙椅,将诏书递给张义恩。紧接着,便躲到顾清宴身后。

  张义恩不以为意。

  细细看过诏书内容,与他所述分毫不差。

  张义恩呼吸逐渐粗重起来,面色是压抑不住的喜意,眼底涌动着勃勃野心。

  怎能不激动。

  他早就想好了。

  以清君侧的名义,除去顾清宴,这场兵变将师出有名,无可指责。而有了这份罪己诏,慕容祈死在今夜也无甚要紧,推到顾清宴身上即可。

  这江山,很快是他的了!

  张义恩再无顾忌,踏阶而上。走到龙案前,珍而重之捧起左上角的盒子,眸色癫狂。

  “舅父,你要做什么!那是朕的玉玺!”

  这会儿站在高处,张义恩看慕容祈顿觉他像偷穿大人衣袍的小孩。龙袍就不该穿在这样的小儿身上!

  “今上何必着急。从现在起,玉玺不是你的了。”

  张义恩眯了眯眼,揭着盒盖,口中杀意毕现,“众罗汉听令,殿中活口,一个不留!”

  顾平带着亲卫军在左,护卫慕容祈,银光带着辅国公府人等在右,保护顾清宴。

  兵戈将起,忽听张义恩喝道,“慢着!”

  罗刹闻令止步。

  “这不是玉玺!”

  张义恩看向慕容祈,将手中的“玉玺”狠狠掼下白玉阶,“竟敢拿假玉玺欺瞒老夫!”

  慕容祈眨眨眼睛,语气很是无辜,“朕说过,这是朕的玉玺。朕亲手挑萝卜刻的,这个最像了。丞相不喜欢,也别摔啊。”

  张义恩气得脑仁儿疼,但还没昏头,明白当务之急是找到真玉玺。

  目光转向顾清宴,他沉着脸道,“老夫知道东西是你藏起来了。交出来,老夫饶你一命!”

  顾清宴负手,唇角勾起三分笑意,“丞相何必着急。玉玺只是为防万一,本官自留一条生路罢了。”

  城门被破后,外面的消息早已传不进帝都。

  他只知叶家出兵,在来京路上。按日程也快到了。可战局瞬息万变,若真守不住宫门,他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正如现在……

  张义恩再是气急败坏,也知这二人眼下还杀不得。

  恰逢殿外匆匆走进一队士兵,他挥袖直指顾清宴道,“今有乱臣贼子,挟持今上,私藏玉玺!尔等速将此人拿下!”

  队伍前方的将官,此刻却没心情陪着演戏,面色焦急道,“相爷,大事不妙!有…有援军杀进来了!”

  援军?

  哪儿来的援军。

  即便有,区区守军,能成什么气候。

  挑这么个时间点,简直专程来打他的脸。

  张义恩不满将官的大惊小怪,更不满不知死活撞上来的援军,“统统杀了便是!这点事还需老夫亲自交代?!”

  “援军势如破竹,已从承天门、广坤门闯入!”

  将官禀完战况,又硬着头皮补了句,“我等、我等实在难以抵挡……”

  这可不是守军能闹出来的阵势。

  顾清宴神情微动,转念想到什么,眸光柔了柔。

  慕容祈听到那将官的话,再观顾清宴面色,便知是那支神秘军队赶到,亦暗自松了口气。

  张义恩难以置信,大惊失色道,“怎会如此!来了多少人,都有哪几处守军!”

  “不到两万人。”

  但,不是守军。

  “打着、打着顾家军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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